家风(Family Legacy)-田长焯(2015.03.15) (2021.12.01)
--父母留给我们最宝贵的遗产
2014年在武汉,记者问:你们家的成就是否跟〝家风〞有关?可以谈一谈吗?是的。
谈家风,最好是以〝真实往事〞来说明。若要问什么是田家的家风?
回答是:让我先来说一段故事吧。
六百多年前,黄陂田家是明初先祖田兴一,自江西、南昌、筷子巷迁黄陂北乡,子孙务农重学。祖父田庆芬是清末丁酉科〔1897〕举人,民初入北京 "京师大学堂”法政科毕业(后来的北京大学)。在湖北、贵州、四川为官。
母亲李润棣的父亲是前清秀才,早逝。舅父是清朝〝末代翰林〞,黄陂涂福田。父亲田永谦,母亲李润棣及我们兄弟姐妹八人都生在黄陂和汉口。
父亲北京大学理科毕业。早年家有恒产,但亦具寒士之风。历经抗战及内战的流离后,可说是一贫如洗,但家风未失。
1922年父亲北大毕业后,父亲便在武汉工作,曾主管湖北省公产经理处〔包括没收的外籍产业〕,1932年任汉口市税捐稽征处处长。
1937年日本侵华。
1938年10月武汉沦陷,父亲、大姐、大哥初夏便先撤离后方,母亲跟6 个小的留在武汉法租界。
日军进城时,家中住满亲朋女眷,其中有我们魏家姑妈一家四口及幼儿园的闵老师和俞老师,避难!
1939年初夏,因为无法接济汉口家人,如是全家分别自后方及武汉来到日军占领下的上海法租界团聚。
1939-1946父亲在上海金城银行附属诚孚信讬公司文书部工作,一家10口,生活
艰难,母亲与我常去背配给的粗粮。加上8人学业不能废。那时皆是私立学校,
学费贵,经常成问题,不时借钱度难关。四妹常说她的学费总是拖到开学后才缴。
六弟田长霖回忆一天半夜起来,见父亲独坐深思。知道是在为交学费发愁,便向父亲说;〝他可以休学一年,找个工作补贴家用〞。父亲说自有办法,安慰他不要担心。
那时,南京伪政府中有些高官是武汉的亲朋旧友,时时邀父亲下海。
父亲、母亲坚定不移,拒不投伪。选择过那艰困的日子。为子孙留下了清白及正气。
1945年抗战胜利,1946年吴国桢任上海市长,邀父亲任上海市财政局长。
1949年初去台湾,年底吴国桢出任台湾省省长,任父亲为省政府的主任秘书及其他要职。
那时的省政府有实权,事务繁多,1952年因操劳过度,病故于主任秘书任上。
在台湾省政府,父亲白天上班公事忙,下班又应酬多,经常带了许多公文回家看,有时一堆高达一、二尺,深夜才睡。那不幸的一天,晚上应酬回来,就工作到转钟才上床,半夜心脏病突发,急救无效而逝。母亲及诸兄弟皆在身旁,那是1952 年夏天。
省主席吴国桢及同僚闻此恶讯,皆惊叹痛失此挚友贤才,媒体亦深感惋惜。
下文取自
田永谦百度百科
田永谦自北大物理系毕业后,因参加五四运动,曾一度被列在政府黑名单中,之后回到湖北,在中华大学教物理。1926年,吴国帧自普林斯顿大学拿到博士学位回国,在政治大学教英文,也在中华大学任教。田永谦和吴国帧因此有缘成为好朋友。这份友谊竟持续地影响着田永谦此后的人生。
田永谦与前台湾省政府主席吴国帧共事,先后有二十余年的时间,在吴国帧的僚属中,他是追随吴国帧最久的一位。1929年3月,田永谦由武汉财务委员会驻
宜昌特派员转而调任汉口市财政局科长。不久,当时身为地政局长的吴国帧奉调为财政局长。之后,吴国帧由财政局长升任湖北省财政厅长,田永谦即任公产管理处处长。1932年,吴国帧升任汉口市市长,田永谦则接任税指稽征处处长。
当时在台湾及香港盛销的杂志“新闻天地”ﻪ采用父亲照片为封面,标题是“一生廉洁谦和的好官员”,并刊载长文追念家父田永谦。
“2002年10月6日,我应邀参加西雅图-兰亭会-举办的书画展览会,签名后。跟朋友寒暄,欣赏满壁字画。一位不认识的老年妇人走过来问我,说:“她在签名簿上见到田长焯的名字,请问先生是姓田吗?是湖北人吗?田永谦是令尊吗?”我回答了是。她立刻拉著我的手,哭了起来,眼泪直下,我在雾中,不知所措。她说她要吐诉五十多年来,心中的感激。告诉我她的名字是温秀娇,丈夫温博文,都曾在当年台湾省政府秘书处工作,爹是主任秘书。
那是1951年的事,温太太的儿子生重病住院,她去见父亲,请准透支薪水,以便去医院办手续出院。父亲准了透支的事,接著问她带儿子回家的安排,她说打算叫辆三轮车带儿子回家。父亲马上打电话给司机老张,让他开温太太去医院,接了儿子后,送母子二人回家。没有多久.父亲去世了。
她说把上述的故事告诉我,让我知道她心中的感激,更要我知道,父亲对不幸者的关心及爱护。至今我们一直保持联系,这就是常言道“雪中送炭”的涵意吧。
无巧不成书,四妹田次南的柏克莱公寓中有位刘先生,当年也在省政府秘书处,任会计。敬父亲为人,助人之美德,也曾提到对帮助温太太这件事。因为刘先生便是当年负责办预支者。奇矣!
“行善积德,惠人惠己”。半世纪,万里外,后人领情深思。
文中有一段圈起的文字,呼吁社会捐款接济田家,渡此难关。母亲知悉此事后,便嘱四妹田次南写信给杂志社谢绝。四妹称不知如何写。母亲便要四妹照她老人家所说而写就行了。大意是〝谢谢杂志社的关怀深情!田家子孙定会靠自己勤奋工作,继续求学上进,诚请将捐赠之款送给社会上清寒无依人家。〞杂志社收信后、便作如此处理。
详读文中其他所述,更能充分了解〝田氏家风〞。父亲身居财政要职多年,修身齐家,勤奋清廉,一贫如洗,服务社会,受人景仰。(母亲告知:在汉口及上海,多次有中外人士献策”捞钱”,皆被父亲严词拒绝)
母亲勤俭又识大体,仅从文中所载---〝即刻要搬出公家宿舍〞及〝后来谢绝杂志社捐款〞二事,〞
便可知家母〝轻小利、重家风〞处事之气质,诚为〝女中豪杰〞。
母亲的教诲
她老人家有技巧的教诲子女,从不大声骂我们,而是充满了母爱及关怀。
她在我念高中时,我们母子二人闲聊。她告诉我:”鄢(yan,一声)先生*说-您家的二少爷要重厚道,走正道是一条龙,走邪道就是一条蛇!你要记好走正道。”
我终生不敢忘!
*鄢先生,通阴阳,异人也!为父母亲的精神师长。事迹我知一二。其孙在武汉与我常联系。
幼时,我们生活在时代转型之际,家中有女仆,厨子,司机ﻪ…等。在美国团聚时,80岁的四妹很感恩的告诉我们说:
在汉口时,她只有七岁,有一次在吃饭桌上,有事未顺她的心,便发小姐脾气,大骂侍候的女仆。母亲当时不满,但未作太大的反应。
事后,母亲带我到房间里,把我大训一顿,说:”人家也是人,只是没有你的命好,要出来工作,做下活,你不可以这样对待她。今天,我顾你的面子,没有当场骂你,知道吗?下次若再发生,我会当面训你的,记住!”
这就是我们敬爱的母亲!
父母如此处世为人,子孙能不自砺吗!
另一鲜为人知而感人之事,就是父亲在台湾省主任秘书任上,我父母的卧室是一间四个半〝塌塌米〞(tatami)的房间,2.73m x 2.73m,很小,只放有竹床、小书桌及板凳各一。
在房角有一块约0.4米宽x1.2米长的木板。因为竹床不牢不稳,叽喳声会吵醒父亲。母亲为了不打扰父亲睡眠,经常把木板架放在窗台及板凳上,以此为床!
想到此情,令我心酸。
我们能有今天,除了靠自已努力,主要是托了先人的教诲之福。
我们会永远纪念田家先人及这两位不平凡的父母!盼他们在天之灵知道子孙们感恩之心!
后记:
(2014年)在武汉接受记者采访:
谈到〝当年借钱留学(赴美需USD$2,400银行保证金,一部份借自妹夫沈昌华USD500,同学莫若砺USD500,挚友喻适安USD500,其他及旅费是家中东拼西凑而成),1954年6月初抵美,次日便去印地安纳州公路局上班,利用暑假,工作三个月,首先把借的钱还了。然后秋季入学,幸好申请到奖学金,顺利的两学期取硕士,又顺利的找到工作,月薪$320。如是每月便寄$100给母亲,交联邦所得税约$80,日常生活十分节省。。。〞
记者好奇的问:〝你父亲以前是肥缺高官,怎么会没有钱?〞
----希望借此短文能解答一些。
“谨守处世为人的品格,负起知识份子的责任。就是我们的家风!”
“有生之年,回馈乡里,弘扬家风,以报父母。”吾之愿也!
此文为武汉报社要稿而写,谈〝田氏家风〞,并嘱我提字如下。可惜未登!